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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读 它们或许注定会消失，但需要留下个存档。 刺猬公社 | 杨雨晨 知了青年团队似乎对“了不起”三个字有执念。继去年推出了治愈系纪录片《了不起的匠人》后，今年11月，又一“了不起”系列来袭。 不过，与前者“聚焦人，以展现东方美”不同，此次他们的镜头对准了一个个隐秘而伟大的村落：有一年中近半年被大雪隔绝的新疆禾木村，有中国最后的驯鹿养殖部落鄂温克，还有台湾原住民世居孤岛兰屿······ 当被问及为何取名《了不起的村落》时，该片出品人、制作方知了青年CEO李武望直言：“首先，生养你的古老土地和人就很了不起。其次，是村落里面的人与自然的相处方式——我只取我所需。”
可这些“了不起的村落”，却已经开始逐渐消失。“我们无能为力”，李武望淡淡地说，“我们能做的就是拍一些动态影像，把它做成‘村落100计划’，相当于一个村落的影像百科。” 每集十分钟、存档东方村落、即将消失与不被遗忘，毫无疑问，知了青年时隔一年半的回归充溢着“用心”与“话题性”。目前，效果也很明显，节目上线不到1个月，全网播放量近7000万，豆瓣评分8.7。 但质疑声依然存在。除了新增的“篇幅太短，难以完全展现每个村落的故事”之外，一直认为其做的是“披着纪录片外衣的商业广告”的声音仍在继续。李武望倒是很看得开：“一个好的市场应该是多产品多形态共存的。” 至于为什么会做《了不起的村落》，是以怎样的思维做的，该如何平衡情怀与商业间的关系，李武望与刺猬公社（ID:ciweigongshe）谈了谈自己的看法。 “它们或许注定会消失，我只想留下个存档” 刺猬公社：为什么会想到拍一部以村落为主题的纪录片？ 李武望：原因很小我，2000年初我入行在湖南卫视做宣传运营，我的前辈说，你一定要永远热泪盈眶。我当时20啷当岁，觉得这很简单。但我后来发现，在大城市的高压下工作了十几年后，当初很有理想的年轻人慢慢就变得麻木了，丧失了生活的乐趣，但就是无法获得宁静，这几乎是现在所有年轻人的苦恼。 我发现村落是让人获得安宁的典型场景，就决定去拍了。我到现在都记得，我在大城市求学、工作后，每年回到村里，阿婆就对我说了一句“你回来了”，我心里面的那种悸动。至于这些村子的困境，是后来才发现的。 刺猬公社：片名叫《了不起的村落》，“了不起”指的是什么？ 李武望：首先，生养你的古老土地和人就很了不起。第一集的鄂温克部落，是中国最后一个饲养驯鹿的村子，它在大兴安岭密林深处，就是开车到山上也特别困难，周围还有老虎、熊、蛇这些野兽，但他们在这里坚持狩猎、饲养驯鹿已经几百年了。 2005年，以鄂温克为原型的小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出版时，这还有100多人，但现在只剩下了14户人家。年轻人当然不喜欢守着大山，我们碰到一个叫雨果的年轻人，当时正准备离开村子，他的母亲就目送着儿子的车离开，没有阻拦过，只对着车喊了一句“慢点走”。
这些村落消失，首先消失的就是人。城市化就是这30年的事儿，往上倒几辈，我们几乎都是农村人。可以说，是农村一点一点挤出新鲜血液送给城市，城市才能发展起来。 其次，是村落里面的人与自然的相处方式——我只取我所需。这是拍摄中的意外之喜，台湾东南50海里外有个孤岛叫兰屿，是台湾原住民达悟人世居之地。他们到现在采取的都是是自己造舟、潜水捕鱼的生活方式。 有个渔民说，“我们吃的饱就好，我们要让我们的海洋也能休息”。这句话出自一位没上过几年学的渔民之口，但我们这些生活在大城市之中的人，有谁能做到？它对宣扬利益最大化的商业世界来说，就是个悖论。 可这确实也是自然馈赠的智慧，它恰恰是让每一个生命都能活得更好的最优解。 刺猬公社:B站上有一些弹幕评论说，这些是落后于社会的生活方式，迟早有一天会被淘汰，您认同吗？ 李武望：嗯，没人能阻挡历史的前进，被淘汰是注定的。可总有不会被淘汰的东西，鄂温克族人见到十头野生驯鹿，猎五头放走五头；冬天烧火取暖，只捡枯叶、断木，从来不砍新鲜的树；野外碰到熊，如果熊不发起攻击绝对不开枪，这些观念作为环保理念该不该留下来？ 再说远点，我也是个创业者。商业世界里面，我们是不是在做好自己的同时，也要让合作伙伴也获得利益。 刺猬公社：拍摄期间，有没有哪些瞬间你感到很失落？ 李武望：很多，拍摄兰屿岛的时候，当地有个叫丰收祭的祭典。每家每户的妇女用织布机织出来丁字裤，让孩子们穿上在祭典上跳舞。有个孩子觉得丑，不想穿，跟他母亲说，不穿难道会怎么样吗。那一刻很失落，后来，这孩子看到其他小伙伴穿着丁字裤到处跑时，又同意穿了。但你会想，这样的光景还能持续多久呢？ 黄山山脊上的木梨硔村，特别爱操心的村长整理资料，不统计人口，统计“总岁数”。他还真统计出来了——6240岁。村长开玩笑，一个80岁的老人去世，得80个人拿1岁凑。但老问题是年轻人都走了，没有小孩出生。总岁数越来越小。
知了青年CEO李武望 刺猬公社：你怎么看待这些村落的人员流失和传统文化的危机？ 李武望：坦白讲，我不是一个完全的保留支持论者，有些东西还是要遵循物竞天择的规律。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让我们的孩子们记得，我们从哪里来，我们的爷爷，曾祖父以前是怎么生活的。 不忘记很核心。别忘了村落文化有审美的价值，记住它曾经存在过。理解里面的智慧和善意，在收获些你原来不了解的知识。比如禾木村的酸奶酒，你会知道原来酒的酿造方法不只有蒸馏这种很数字化、机械化的方法。 它们或许注定会消失，我只想留下个存档。我们的目标是记录100个村子，我们管叫它“古村落百科全书”。 纪录片产品化，目标群位年轻人 刺猬公社：有网友觉得片子只有10分钟，虽然拍得很美，但内容很肤浅，不解渴。 李武望：我觉得不能把所有功能全部放在一部片子里，那样对观众的负担太大了。单集一个小时以上的纪录片有它想表达的重点。我要做的，是记录这些村子现在的面貌，这也是百科全书的意思，它不是小说。就像微博和微信，一个主打陌生人社交，一个主打熟人社交，没有哪一个产品可以包揽一切，这种思维也是做内容的人应该学习的。 刺猬公社：做互联网产品的思维？ 李武望：是的，做内容必须考虑你要面对的是谁、哪块市场。《了不起的村落》就是面向90后、上班族这种喜欢在移动端阅读，生活节奏快的年轻群体，我们的制作团队除了我也都是90后。缩短片长是故意的，因为我们知道这方便受众随时观看，吃饭、工作间隙、躺在床上时都行。 从内容的维度看，我们选取的村庄必须要美，拍摄驯鹿村，我们选择9月15日到25日这十天，这是大兴安岭最美的时候。拍摄村庄的美要像氧气一样，扑面而来。才能把片子治愈的特质发挥到最大。用户习惯、内容两个维度建立完成，受众群体也就慢慢扩大了。
刺猬公社：用这种思维去做纪录片，你希望实现什么效果？ 李武望：我希望能引起更多的年轻人对这些村庄的兴趣，哦，原来我们国家原来有这么美的地方，有一个村庄原来发生过这样的故事。进而对我们的历史、文化、民族感兴趣。 我们微信号上有个小姑娘留言，她看完片子，买了两张去新疆禾木村的车票，准备和男朋友一起去。这和她去泰国玩一圈、去巴黎买奢饰品完全不一样，她是源于好奇心的旅行。我想她这次旅行一定终身难忘。 刺猬公社：用年轻人喜欢的方式让年轻人感兴趣？ 李武望：是的，虽然这是极端的个案，但至少它能证明我的设想没错：不要说年轻人对古拙的村落、传统文化完全不感兴趣。我们要用年轻人喜欢的方式讲故事，只有当创作者去思考年轻人喜欢什么方式，才能解决内容抵达他们的问题。 在我的理解里，链接是1，其他是0。用纯粹的作者心态搞纪实创作，很容易导致作品小众化，年轻人要是不愿意看，就谈不上实现任何效果了。 “纪录片导演要强势，不要弱势” 刺猬公社：有纪录片导演担心，创作者太过考虑受众感受，不能不以完全独立的立场创作，会失去创作者初心。甚至有人将其称为“伪纪录片”。 李武望：我敬佩前辈们的理想主义和坚持，但一个好的市场应该是多产品多形态共存的。我们的创作初衷是一致的，如果我们都是希望能让传统文化、正在远去的美好事物被人铭记，应该多鼓励不同方向的努力。 但其实，我也觉得中国纪录片一直以来被误导了，以前做纪录片的主体是电视台，独立导演都是执行者，电视台有宣传要求和资金限制，造成作品风格比较单一。那种生产方式不可持续，你可以做一部纪录片，但是无法以被雇佣者的姿态痛快做一辈子。 得赚钱啊，我们纪录片导演要强势，不要弱势。只有我们具备运营的能力，自己手上有一批产品化的纪录片赚了钱。才能有大把的自由资金投入到一部真正有穿透力的作品上去，这才是真正的独立自由。 而且我们内部都认为自己在做的是内容产品，不太用纪录片这个名称了。对外的宣传，的确是因为大家还不太认可新的说法，你说内容产品或者纪实视频作品《了不起的村落》，有点奇怪。
刺猬公社：一些纪录片导演认为，像discovery一样，用纪录片内容直接换取收益的方式，才是商业纪录片的最佳方式。 李武望：人人都想做中国的discovery，是因为他们实现了商业和创作的共赢。但探索频道的崛起，基于欧美有线电视付费。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，中国的卫视上星，只解决了异地收看的问题，没有为纪录片支付合理报酬的土壤。但现在移动互联网兴起了，它作为一种底层逻辑工具，改变的不仅是用户收收视习惯，还给了内容非常多元的变现手段。 除了电商，通过之前的纪录片《了不起的匠人》，我们已经淌出来的道路，就有办展览、出书、冠名费和品牌植入。音频付费也是可以尝试的渠道。也就是说，互联网解决了产品化运营纪录片的问题。 刺猬公社：严肃的纪实内容对企业的吸引力如何？ 李武望：不是每个品牌都对泛娱乐内容趋之如骛，综艺节目流量高。但很多产品有自己的调性，我们谈的是一家家庭旅行车，品牌需求很匹配。我也不相信，观众只需要娱乐的内容，严肃内容依然有它的价值，有价值就有市场。
刺猬公社：《了不起的村落》和这些村庄有哪些落实下来的合作吗？ 李武望：有规划，但还没有实施。现在还在周更中，团队压力比较大。但国内旅行和电商都是很可行的方式。 其实，先赚钱，再谈情怀能发展得比较好。对纪录片来说，你能有独立的资金做你想做的题材，对于你的拍摄对象来说也是，其实如果真的觉得这些村庄的故事很美，不舍得他们消失，最好的办法不是记录它，而是如何互相帮助彼此生存。 如果通过流量能把旅游和乡村电商做起来，或许真的是个留住它们的好办法。 刺猬公社：之后还有什么计划吗，还会继续拍摄这些村落吗？ 李武望：我们制定了“村落100计划”，五年内拍摄中国一百个村落，明年大概先拍四五十部，以后的村庄类型会更丰富些。现在拍了很多快要消失的村庄，以后只要被遗忘的、有意思的我们都会拍。 另外明年也有十几个其他的项目要启动，还是那句话，先赚钱。
杨雨晨 关注综艺、音乐、影视领域 微信号：yangyuchen0327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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